图片来自《非自然死亡》
她的工作之一是修男人的「枪」。
她的主业是修理人体的「下水道」。
医院科室唯一的女医生。
她是一名泌尿外科女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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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庸医！一群庸医！
有时候，方遒觉得，病人是成群结队出现的。
比如，上周，肾结石扎堆。
前两天，输尿管结石又组团。
十有八九痛得脸色惨白，直冒冷汗，死去活来。这个时候，还要再去敲敲病人肾区。不出意外，病人会痛得尖叫。
不疼的结石更可怕。
有的病人没有症状，在偶然的情况下作B超，腹部X线，甚至CT检查时才发现。甚至有的引起了肾功能损害都没感觉。
泌尿系统结石多半需要手术治疗。
病人普遍害怕手术，能保守治疗吗？是他们最常问的一个问题。
李主任对着一屋子的住院医生、规培医生、实习医生谆谆教诲：一个好医生，不仅要会做手术，还要能够深入浅出地把一个复杂的医学原理讲清楚。要病人一听就懂。用词粗俗一点都可以。病人问你打算怎么治？你去跟他说什么通过ESWL定位、采取PCNL方式建立PNL通道，必要时候我们需要放置双「J」管......你们这些年轻医生能不能说点人话！？
年轻医生们面面相觑，那应该怎么说？
李主任咳了一声，开始大放厥词：肾脏、输尿管、膀胱构成人体下三路系统，也就是人体的下水道系统。比如，输尿管结石的病人需要做输尿管镜，你告诉他，你家里下水道堵了，你是不是要请人来疏通疏通？疏通要用管道疏通工具吧？输尿管镜就是其中一种疏通人体下水道的工具。病人问那疏通这个容易吗？你就说，要看堵的具体位置，有的人你通一下就好，有的人通一下好不了，怎么办？你家下水道堵得厉害的时候，怎么都通不了，是不是要请人把你家地砖给敲了？如果输尿管镜放进去，石头太大，或者石头刚好卡的位置很尴尬，使劲去通，管子破了怎么办？开放手术就相当于把地砖敲了，打开看清楚，明明白白去通嘛。如果病人问，开放手术恢复是不是慢啊？你告诉他，你家地砖敲了是不是要重新装修？重新装修费钱不说，还费时吧？当然恢复会慢一点。如果病人还问，以后会不会复发呢？那可就难说了，哪个修理工能保证下水道疏通后肯定不会再堵呢？
李主任总结，注意沟通。沟通很重要。
而今天，方遒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躺下。脱裤子。」
一个异香扑鼻的年轻黄发女子躺下了。再厚重的香水味和脂粉味也挡不住她身上分泌物和爽身粉混合的奇怪味道。
诊室的空气立马黏腻起来，湿嗒嗒的。胡主任曾总结，女人有两种，一种「有味道的」，一种「没有味道的」。精辟。显然，这是一个味道很重的女人。
「哪里不好？」
「下面痒，上小厕所也痛。」
方遒戴上手套检查，女子外阴有突起的小疙瘩，「怎么不去看妇科？」
「看了啊。我在妇科那里看了好久没看好，最近上小厕所也痛得......要撕裂了一样。姐妹们，哦不，同事——同事跟我讲要不去泌尿外科看看吧。」
出于谨慎，方遒确认了一句，「有过性生活吧？」
女子娇羞一笑，「就是上个月做得有点多嘛。」
方遒暗笑，估计不是上个月做得多，而是每个月做得都不少。她心里有数了，涂片检查革兰阴性双球菌，「这个检查估计24小时后出结果，拿到结果后你挂我后天的复诊号。」
女子千娇百媚地告辞，临出门时回眸一笑，「医生你怎么叫这名字？我挂号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男医生呢。」
一个22岁的小伙子躺下了。一张淳朴的脸，裤腿有洗不干净的星星点点水泥。检查床旁边站着他父亲，穿着一件发黄的衬衫。他的母亲也在，穿一件已经看不出花色的外套。
脱下裤子，小伙子的丁丁上开出一朵咄咄逼人的菜花。
方遒心里大致有数，打算给他做一个简单的醋酸白实验证实一下。
小伙子一脸漠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父亲说，怎么会长这个东西呢，是什么啊？唉，我儿子连女朋友都没有。
他母亲似乎反应过来了，唉，仔啊，你是不是去不该玩的地方玩了！
方遒：「之前没那么大吧？」
小伙子「嗯」了一声，「慢慢长大的。」
「自己吃过什么药吗？」
「医院看过，给我输了液，总不好。前前后后治了一个多月，我花了八千多都没治好。跟工友借了钱，去看病。现在打工挣的钱都没有了。到现在还不起钱。没办法了才跟家里人说。」
方遒戴着手套的手拿着棉签，耐心等着醋酸白实验的丁丁变色，「医院给你用的什么药？」
「不知道。反正说是特效药。好像叫什么细胞疗法。保证药到病除。结果花了钱也没见好啊。」小伙子长长叹息。
方遒心想，医院真是欺负患者没文化，细胞疗法都扯出来了，「怎么不早点来我们这里看呢？」
「本来上个月要来的，来到这里我挂不上号。在门口碰到一个大哥，聊了一会儿天居然发现，还是我老乡哩，他讲，医院治这个，包好，马上能挂号。我一听就跟着去了。但是没想到花了那么多钱都没治好。医院太难挂号了！我天天来这里挂号都挂不到，今天总算挂到了。」
方遒一笑，现场挂号也只能挂她这样的主治医生号，胡主任和李主任的号几天前就抢光了。
「医院？」
「XX医院。」
方遒叹气，医院，真是坑人不浅。问话间醋酸白实验结果出来了，阳性。确诊尖锐湿疣。
方遒坐回电脑旁开单子，嘱咐一家三口，「激光治疗。好了后可能你还会再发。再发就再回来。如果半年没发就好了。记住，千万不要再去XX医院了。」
下一个病人，是一个潮男。一进门就愣住了，脚底刹车，「这里是贺方遒医生诊室吧？」
方遒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的惊讶，「是，你怎么了？」
潮男狐疑地坐下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泌尿外科什么时候也有女医生了？」
方遒板下脸，「你到底看不看病？」
潮男气场马上弱下来，「当然看啊！」
照例是问症状。
「就是......放水的时候痛。分泌物有点多。」
「所以尿痛。尿频，尿急吗？」
「没有没有！医生，我跟你说一声。我真没乱来。我......那啥的时候从来都戴着套子的。之前我医院检查，给你看我的化验单。医生说我是急性尿道炎。」
外院的检查结果表明，尿常规白细胞4个加，但淋球菌、衣原体、支原体检测倒是阴性。
方遒放下单子，心里不能完全肯定是哪一种尿道炎，「这几项检查已经是三周以前的了。现在在做一遍。出结果了找我复诊，OK？」
潮男表示配合。
方遒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躺下。脱裤子。」
潮男略窘，「为什么？」
方遒哭笑不得：「不脱裤子我怎么取你的标本？」
潮男一番扭捏。方遒：「你稍微快点。」
方遒把取好标本的棉签放在透明的管子里，装好递给潮男，又开出几张检验单，「去缴费。然后把你这个交到检验科，再去那里拿尿杯。」
最后一个号，竟然有人来咨询阴茎假体植入手术。
那人一脸猥琐，「医生你要不要看一下我下面？」
方遒脸色平静，「不用。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
猥琐男嘿嘿笑，「想让我更爽啊。」
方遒：「告诉你两点。第一、这个手术只能提升女方的性快感，男性本人没有用。所以你做了这个手术，不会更爽。第二、医院不做这个手术。」
猥琐男：「为什么不做呢？」
方遒简短地说：「做不了。」
猥琐男还在纠缠，方遒充耳不闻，已经在拨打医务处的电话，「喂，医务处吗？泌外门诊，我这有个事，麻烦派两个保安下来看一下。」
猥琐男听到方遒电话灰溜溜走了。
坐了一天的诊，方遒长呼一口气，打算去病房转一圈查房。想到今天来看病的尖锐湿疣小伙子，本来经济条件就困难，医院被骗了那么多钱，折腾了那么久，结果还没治好。缺德简直。她气不过，不想让更多人上当，果断把这件事情写下来，发了一条微博，点名XX医院。
收拾东西，锁门，走出门诊大楼，乘电梯到住院部16楼，电梯「叮」一声，方遒推门，只听到一片嘈杂声，她本能地往声音方向一看，护士站那里已经有不少病人和家属，围成一个圆，圆心是前段时间李主任刚出院不久的熟人老师兄。老爷子今天又是一身花西装，头戴一个夸张的黑色礼帽，旁边站着一个风韵犹存的阿姨——他老婆。老爷子一手靠着护士站的台子，一手拿着手杖颤颤巍巍指点众人，「庸医！一群庸医！让你们老大给我出来！他今天要是不出来，我就不回去！」
—未完—
本文摘自豆瓣阅读作者刀豆的作品《另类女医生》
连载到今天就结束啦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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